价值千亿的GNSS产业蓄势已久。但这股势头能存在多久、具体有多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世界经济的走向。经历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变动期后，在接下来的2-3年甚至更久以后，GNSS这一产业将面临巨大挑战：卫星替补和地面段可能出现的建设进度延误、多星座的适用性、与便携式电子产品普及相关的变动以及政府、企业、消费者需求的波动等。随着美国的经济复苏才见起色又现颓势，欧洲经济整体衰退，其余若干国家增速放缓，经济复苏的前景愈发岌岌可危。潜在的动荡可能导致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

　　GNSS产业的前途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和全球的经济走势以及相关的政府决策，它受到经济的广泛影响。当然，非经济因素同样需要加以考虑，但那已经超出了本文的探讨范围。

　　2012年夏，经济形势变换不定，根本无法进行单一预测。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我分别假设四种情况进行讨论，看看每种假设下都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它们发生的可能性以及会对GNSS产业造成哪些影响。

　　写这篇稿件时，舆论认为当前形势下，美国和欧洲将想方设法蒙混过关，2013年的经济增长速度将比今年略高。在欧洲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预测报告中，这一结论尤为明晰。例如，在其7月份的报告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表示全球GDP增长速度虽然从2011年的3.9%降低到了今年的3.5%，但明年会再度上升为3.9%。其中，发达经济体明年的GDP增速将由今年的1.4%增长到1.9%，这还是在大众消费水平显著下降的前提下进行的保守估计。

　　我个人认为全球经济衰退的可能远大于反弹。此外，欧洲和美国的形势恶化还可能导致全球经济的严重衰退。在以下四种假设场景中，长期存在的严重问题都没能得到有效解决。

　　情景特点及发生概率

　　下表列出了四种情况的发生概率、影响因素以及全球表现。在下文中将对每种情况进行详述。

　　在前两种全球经济形势衰退的假设场景中，美欧的问题导致了世界范围内的经济衰退，这是由全球经济增速大幅放缓的前提决定的。比起其他原因，美欧导致经济衰退这种假设场景更多是由于政府预算削减更多、税收增加、政治充满不确定性甚至陷入僵局以及大量的传染效应而引发的。面对重重困境，政府根本无力回天，即便看似采取了措施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美欧日的产出纷纷下降，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速普遍放缓。

　　经济一旦衰退，消费者支出、商业投资、雇佣机会和冒险精神都会衰减，信息技术开支也会缩减。成本压力减轻的同时，企业却丧失了定价权，从而导致盈利能力降低。

　　在“蒙混过关”这种假设场景中，危机一触即发，几乎找不到可以立竿见影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但政策手段暂时地阻止了剧烈的经济和金融动荡。“经济复苏”这一假设场景的发生取决于最大限度地削减开支、增加税收，以及增强寻求长远解决之道的信心，要靠有效的局部措施减少经济增长和调整面临的障碍。

　　截止到今年仲夏，我估计在全球经济衰退这个问题上，美欧需要各付25%~30%的责任。不管怎样，全球经济颓势都会延续到2013年。美欧引起更严重的世界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大约在30%~40%之间，蒙混过关的发生概率是25%~30%，经济复苏的可能是15%~20%。

　　各种发展预测及其影响既无法量化，也不能作为一个长期的前景加以考虑。还有更多极端情况无法预测，包括战争、欧元在未来两三年内解体、能源价格造成巨大冲击、赤字超额导致美国即时性大规模削减预算、大选结束后美国的监管权力增加以及中国经济崩盘等。

　　再来具体描述一下四种假设场景。

　　一、欧洲引发全球经济衰退

　　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通过信贷延期来努力避免南欧国家债务违约，从而将经济危机推迟到了2013或2014年初。出于常见的破产原因（负债大于资产）以及资金流动性变差，无法建成财政共同体、没有统一的中央银行。甚至连存款保证金都没有的欧盟根本无力实施新政以应对剧烈变化。此外，2013年1月1日提高欧盟银行储备金的要求还会抑制贷款。金融市场利率提升使得本已负债的国家雪上加霜，加速了银行挤兑和资本外逃。

　　这些负面影响通过证券价格下跌波及到了美国以及世界各地，元气大伤的金融机构无力放款借贷，贸易随之减少。投资者们转而寻求比美元更加安全稳健的货币，这无疑会给美国企业带来不利影响。其一就是美国出口下降，进口增多。其二，由于汇率问题，美国跨国公司的利润会降低。

　　同样，减少欧债的努力将使包括巴西、印度、中国在内的其他经济增速已然减缓的国家面临持续的压力，最大的难题落在南欧。包括美国在内，这些“中枪”的国家需要花费数年才能恢复如昔。

　　二、美国引发全球经济衰退

　　美国经济在税率提高和预算削减的双重打击下陷入泥淖，后世或许会称2013年1月1日为“财政悬崖”。税收支出改革发生变化，但是由于布什减税政策的终止而增加的税收以及平价医疗保健法的实施削弱了人们对于储蓄、投资和承担风险的热情。此外还有银行资产增加的要求和其他限制放贷的金融法规带来的额外压力。

　　而欧洲经济衰退和别国经济增速放缓将进一步拖垮美国经济。高额债务和巨大的资金缺口使得利用额外支出刺激经济的效果大打折扣。一边是国会党派之争横加阻碍，一边是美联储有志难伸。美国的经济衰退把欧洲甚至全世界都拉下了水，美欧复苏路漫漫兮。

　　三、蒙混过关

　　美国想方设法将问题留待日后解决，从而避免最糟的情况，只可惜有力拖延，无力回天。增加税收和减少预算只能应付一下不断创出新高的失业率，却无力改变经济衰退的大局。经济和政策的不确定性以及对金融商业的严厉监管将持续抑制经济和就业率的增长，幸而潜在的技术变革和低利率足以带来平缓的增长。不过，结构性的复苏终究难以实现。

　　如果有足够资金使得大银行能够避免倒闭的命运，或是一个或几个国家能退出欧元区的话，欧洲同样可以推迟这场史无前例的金融危机。然而，经济衰退不可避免，只是国家不同轻重不一而已。美国、法国、日本、印度和中国纷纷埋头研究刺激经济的强心针。

　　四、经济复苏

　　在这一假设情景中，美国通过延迟大多数保证税率增长和削减预算、延迟或改变一些最具破坏性的法规暂时避免了经济衰退。包括主要税收重组和基础设施支出在内的新一轮刺激措施已经制定完成。两党共同制定的长期财政政策提升了民众信心。企业和消费者自技术机会、低利率和适当的能源价格中得利。新增住房需求和政府对基础设施的新增投入使得建造业开始复苏。资产负债表良好且持有适度欧债的美国银行并没有因欧洲经济衰退而受到严重影响。受国外寻求经济避风港的需求影响，股价强势上升，信心增强，购买力增加，企业愿意承担更大风险。

　　美国经济状况的改善或许会引发欧洲以及别国的问题。欧洲设法在不引起深层危机和严重传染效应的前提下推行新政应对挑战。欧洲那些用以逃避生产的劳动法规得到修订，避税行为大大减少。欧洲抛开财政紧缩方针，将重心更多地放在保增长上。一些国家级临时解决方案的实施以及公共、个人投资的增加使得世界经济衰减的阴影消散。

　　对GNSS的影响

　　对GNSS产业来说，最糟的结果莫过于美欧联手导致经济危机，预测发生概率为30%~40%。衰退的GNSS产业将反作用于原本因其获利的经济形势，具体影响可参见北美GPS设备的销售表现。2008年，北美GPS设备销售额上涨了7.9%，2009年则下降了3.6%，此前在2006、2007年的涨幅分别是17.3%和14.5%。

　　一、整体影响

　　即便美国推迟或取消财政紧缩削减预算这一行动，国防部依然会因为2013之后几年的预算压力而无法按部就班地实施GPS的发射计划。众议院和参议院预算委员会大幅削减联邦航空管理局2013年用于GPS的预算，此举将威胁到民用信号和地面支持系统的建设进度，而这还只是第一步。在全面衰减这一假设情景中，GPS建设计划的延误和修改最为明显，面对全球经济衰退的大局，GPSIII卫星交联互通及点波束能力提升计划将被搁置。

　　在2013年的预算草案中，空军提出要提升GPSIII一箭双星发射的能力。出于预算压力，假如这一方式被证实可以减少花费，未来两到三年内或许真会优先采用一箭双星方式发射GPS卫星。此举对之前的星座建设没有什么影响，但或许能弥补将来可能落后的进度。其他项目因预算短缺造成的延误大概恰巧能匹配美国在发射能力上的不足，抵销资金短缺对GPS的影响。不过，减少运载火箭订单或许会增加卫星发射延迟的可能。预算压力同样会造成老化卫星替换变慢，从而导致GPS组网卫星数目低于30，仅能保证24颗卫星在轨运行。只有在经济复苏的情况下GPS才有望在之后两年中按原计划继续发射。

　　预算紧缩同样影响到了GPS未来几年的研发生产能力。军用GPS设备的采购不受资金约束的程度取决于不同军种的预算水平。军事方面的发展可能会对产业前景产生各种影响。

　　欧洲经济衰退导致的预算压力可能导致伽利略卫星发射延迟或星座组网卫星数少于30颗。对于俄罗斯而言，只要油价没暴跌到80美元以下，GLONASS项目就无需面临预算压力。而对于中国，即便它的经济增速显著放缓，北斗项目似乎也不会因为资金不足而延误。

　　美欧政府的预算压力可能导致GPS-伽利略普通民用信号MBOC专利纠纷的解决更加困难，使得接收和使用双系统信号变得遥遥无期并充满不确定性，这种可能在经济衰退这一假设场景中发生概率最大。对所有国家而言，经济疲软对用于用户设备及服务的私人研究经费的影响都是实质性的。由于低利率、迅速发展的行业技术以及通用信息技术的变革、多个GNSS系统的建设发展以及发展中国家市场的增长，GNSS私人投资环境良好。尽管如此，随着经济增速持续放缓，投资风险依旧很高。

　　在美国，对GNSS产品及工艺投资的增长受政治因素或政策的不确定性阻碍较大，具体涉及卫星部署、频谱问题和欧洲授权问题等。投资、并购获得激励主要取决于资本收益及分红增加这一利好前景，以及投资、研发税率的减免，但以现在的政策环境来说，两个前提都是不确定的。在欧洲，由于经济衰退以及经济和政治前景难以把握，个人投资受到负面影响。

　　在经济衰退的假设场景中，许多行业的物料需求下降、劳动力市场放开，导致商业成本下降。由于低利率，公司借贷成本依然较低，但因为放贷人担心坏账而导致的高风险溢价也可能使公司借贷成本升高。在经济复苏的假设中，借贷成本开始增加。

　　和收入相比，利润的波动要明显得多。当经济形势恶化时，部分公司的利润将减少。在经济衰退场景中，由于需求削减使得税收和单位成本下跌的跌幅超过成本降低所带来的收益，这导致利润急剧下降。

　　在衰退场景中，像芯片、天线和接收机这些产品的价格随着时间推移价格下跌最快。企业在衰退初期尚可靠堆积库存勉强应对，但由于市场需求的不确定性，光采取减产措施是不够的。之后企业利润开始下降。对大多数生产规模有限的企业来说，随后进一步的减产不足以抵消业已成形的固定成本。公司之间为了消化库存并争夺正在萎缩——至少是没什么起色——的市场将打得头破血流。

　　不论经济形势走向哪个极端，并购都是一张通用的底牌。当行业衰退时，部分公司只能通过合并来降低成本。在经济复苏的早期阶段，收购已有资产和公司显然要比开一个新公司更划算。当形势好的时候，兼并这种形式被更多地采用，兼并方的股价要高于被兼并方，对稀缺技术和人才的渴望促使兼并案实现。当市场规模迅速扩大时，收购方可能更有兴趣将别家一个市场有限的产品引入自己现有的大客户群中。上世纪股票市场繁荣期，美国迎来兼并狂潮。股票首次公开发行的时机通常也选在股价普遍较高的时候。

　　兼并和收购可以永久改变一个产业的格局，精简行业，培养行业巨头，重新定义客户、合作方和供应商的关系。有些收购案从长远来看有可能提高企业的议价能力。更多GNSS公司将被提供设备、信息技术和其他产品的公司所兼并和收购。 像Trimble和Hexagon这样的公司有策略达成战略级收购，他们的收购路线或许不会变得像那些奉行机会主义的收购者一样，单纯为了改善业务环境而收购。

　　业内公司的股价随着股市总体趋势而波动，但也反映出本行业独有的个性，如产品周期、技术变革和竞争来源等。举个例子，同行业内在GPS领域蓬勃发展的公司和专注于制造GPS/GLONASS双模接收机的公司之间就有可能存在差别。一些欧洲公司或许会在制造伽利略用户接收机上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不过，一个拓展缓慢的商品市场可能会使其他供应商在产品开发方面迎头赶上。

　　从用户接收机到智能手机的转变使得像Garmin和TomTom这些接收机制造商的股价下降。随着经济形势放缓，负责提供电子地图的诺基亚Navteq分部和TomTom的TeleAtlas 分部不得不面对来自谷歌、微软、苹果以及其他对手的巨大压力。

　　二、应用领域的影响

　　在经济衰退这一假设场景中，市场及消费者对于用户设备的需求减少。在蒙混过关场景中，消费者对接收机和智能手机的需求趋于饱和。依靠多模接收终端的推动刺激，商业需求不急不缓地增长。在经济复苏场景中，市场及消费者需求双双增长。

　　经济衰退将严重影响世界范围内用于测量和施工的GNSS设备的需求量。美国经济衰退将把2012年中刚刚复苏的楼市打回原形，不过提高基础设施开支又会增加公共建设支出。在经济复苏场景中，美国私人建筑业和其他投资领域一样逐渐升温。建设方面需求的更多增长需要测绘和建筑方面的应用，公共建设集中于道路和建筑，民营建设集中于能源及其他工程建设项目。电信和信息技术作为基础建设的重要一环得到大力发展。

　　在欧洲导致全球经济衰退的场景中，欧洲经济的一个严重结果是彻底停止增长，在未来2到3年内，因伽利略而产生的设备需求增速缓慢。在经济复苏场景中，由于财政约束和超出预期的过度建设，以及需求疲软，欧洲的经济刺激对于世界大局影响有限。像美国、德国、西班牙这些区域或国家的财政问题，将严重影响GNSS产业发展，这点在经济衰退场景中尤为明显。对地理信息系统（GIS）的需求取决于整体形势和政府使用，特别是与经济状况及政府预算息息相关。

　　经济反弹促使商品价格上涨，增加了农业、矿业对GNSS设备的需求。若是处在美国削减补贴的大环境中，或是因经济疲软导致商品价格大幅下跌，则对GNSS农业设备的需求会减少。GNSS采矿设备的需求与产品价格直接相关，而后者与经济形势联系紧密。

　　用于运输和旅游的航空及海运系统的GNSS需求受到周期性影响。科研方面的需求则在很大程度上受政府预算影响。

　　在经济复苏场景中，从用户接收机到智能手机都在加速变革，向家庭普及，使个人也能负担附加数据服务，更多企业从移动互联中获利。在衰退场景中，由于需求削减，接收机市场更快达到饱和。一些消费者转而使用智能手机，以便免费使用GPS服务，免去采购接收机的费用。然而，由于从2G手机向3G智能手机的转换比预料中慢，配备了GPS的智能手机的普及也较慢。购买或升级车载GNSS系统变得比换车的频率还高，众所周知，目前人们换车的频率就已经够快的了。在衰退场景中，GNSS终端市场由于手机产品的多样性而受到进一步冲击。不论是在哪种假设场景里，基于位置的服务（LBS）都在快速增长，增长幅度被不同的经济前提所决定。

　　结论

　　面对巨大的潜在威胁和不确定性，我对GNSS产业的整体前景持谨慎态度。尽管如此，鉴于这一产业早就经历过了若干大风大浪，它长远的发展势头依然强劲。（张翔 译）

　　作者简介

　　Irving Leveson是来自Leveson咨询公司的经济及战略规划专家，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他针对GNSS市场、盈利和融资做了广泛的研究，曾先后担任Hudson研究所经济研究室主任、Hudson战略规划集团高级副总裁及研究部主任。